我有个24孝的爸爸。
我一个人出国去看他。
虽然说是出国，也不就隔一条河嘛。
这个爸爸是好老公好爸爸。
不懂为什么他却把辛苦建立起来的家亲手毁掉，
5年前，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就过了5年，
5年前我第一次对他大吼。
他无奈的求我，叫我不要这样。
该无奈的应该是我啊，爸爸。
好好的一个家，为什么这样？
我们全部人都想知道。
5年后他给了我答案，但是一切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的答案就是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当初抛下你们，让你没有书读；
对不起害你匆匆忙忙毕业匆匆忙忙工作；
对不起害你们姐妹辛苦支撑这个家；
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们。
我常常看到别的孩子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小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不能够在这样的孩子面前说起自己的爸爸。
我小学的时候认识一群孤儿院的孩子，
有时候我不小心在他们面前说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但是我读不懂那些眼里到底有没有悲伤。
或许没有，或许有。长大了问他们选择一笑而过。
我说，啊，对不起……
有个孩子回答我，没关系，我从来没有爸妈，所以不晓得有爸妈的感觉。
我想知道有爸妈的感觉是怎样的，所以我很羡慕你们有爸爸妈妈疼。
但是疼我们的还有老师们姐姐哥哥们，我们没有过父母，
所以不晓得父母的爱是怎样的，我们不会因为没有而悲伤。
那，我该怎么形容，有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爸爸之后，
这个爸爸从我身边被抢走的那种感觉？
或许如果我从来没有爸爸的话，我就不会难过。
那场噩梦至今无法从我的脑海中抹去。
一夜之间，曾经最爱这个家的男人，
选择了另外一个女人，对一个和他白手起家30年的女人残忍。
不管他的孩子怎么求他，向来温顺的他都没有点头说，好，我们回家。
当时我16岁。
就差下跪求他了。
我想求他，爸爸你回来好吗？
但是顾及到我妈妈，我下跪去求一个伤害我妈妈的男人，
这样到底对不对？
16岁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我的弟弟在妈妈身边害怕的看着，我的妈妈没有眼泪。
我的姐姐在夫家看孩子，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该怎么办？
他50岁大寿的时候，妈妈悄悄告诉我们，
我们一起凑钱买戒指给爸爸好不好？
我挖了挖我的零用钱，有老爸给的，也有我打假期散工拿回来的。
我们家不富有，没钱给你们，但是完完整整，这是我给你们的。
这句话现在有点讽刺。
我们把戒指送给他，那天凌晨我吵我闹，
恨不得给那个女人一个巴掌，不，是推她下楼。
他一气之下把戒指往我身上丢。
根本就是丢在我的心上。
那一下我到死也不会忘，即使如今已经淡化。
后来他走向我要拿回戒指，和我道歉，
我默默把戒指拾起来，丢更远，让他去捡。
说了，我这家伙天生反骨，净是喜欢做些让人不爽的事。
他手快往我脸上招呼了，我也没闪，我要看看从小到大没有打过我的他会不会动手，
是他打死我还是雷劈死我，看来雷公也觉得我可怜，所以没劈我，巴掌呢？
……也没有。
人啊，说变就变。
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可以，
突然翻脸。
我妈妈虽然平时哈哈哈哈少根神经，但是她心里一直对我有愧疚。
她认为是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的丈夫，所以害我们没有了爸爸。
为了让她不要愧疚，我更加爱她。
虽然她笨笨的，太难懂的东西她不喜欢去思考，
但是我要让她知道，我很爱她。
她说，你快结婚。我常常说，才不要，
世界上最好的那个都跟别的女人走了。
她说，你命肯定比我好，去找一个老了还肯牵你的手的。
上个星期爸爸信息我，说，你21岁生日快到了，
出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我回了个ok。
看见我一个人来，他第一个问题就是，弟弟呢？
……
我是那个跟他闹的凶女儿，是那个最像我妈的女儿，
最不向着他的女儿。
弟弟最乖，但是不肯原谅他。他一直误以为弟弟不想见到他。
默默站在车站，我说，我姐胸部有2颗肿瘤。
他很大反应。
我除了呵呵呵只有呵呵呵。
看吧，这一家子完全可以拍长寿剧。
这些故事加起来可以拍个几百集。
为了这个家，老大一直在支撑。
她从来都是，以牙还牙，而且双倍奉还的人，
但是为了整个家，她有苦自己吞，
能吞多少是多少。
吞到病了，苦这种东西真的是不能吃太多的。
来到了餐厅，他说请我吃好的，嘿，他果然还是很爱我们的。
我说过不想认这个爸，我妈说，他还是很爱你们的。
看，这不，他薪水微薄，全部都给了那个女人，
自己吃2块钱的饭，说请我吃大餐。
有时候看他几十岁人了还做夜班，我想拿钱给他。
转念一想，这些钱都会到那个女人手上。
他说自己活该，我除了呵呵呵只有呵呵呵。
现在搞到自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真的很想哭。
小时候不知道他做工辛苦，
长大了知道了以后想尽一份孝心却多重束缚。
经过了麦当劳，我说不如我们吃这个吧。
他说行啊。
进去以后，我说算了吧，我们去吃别的。
他说好啊。
我怕我吃汉堡吃出眼泪别的孩子会笑我。
“爸爸快点去麦当劳！”
小时候每个星期天都会这么说。
默默吃饭默默喝茶。
默默陪我去看书。
和以前一样，我去哪里他都陪着。
我说过，世界上只有2个男的会耐心陪我漫无目的走来走去，
一个是我弟，一个是我爸。
他很爱干净，因为小时候是少爷。
不管条件如何恶劣，他都会坚持洗澡洗衣把自己头发梳好。
这一天他穿了翠绿色的衬衫，我记得这是以前我们一起买给他的。
穿了皮鞋，走路有点拖脚。
果然老了。
突然，他把手机塞给我，让我骂她。
我问，骂谁？
他说，那女人。
我接过电话，听那个女人说，
你是阿玲对吧，我没答。
玲你妹。
她接着说，我找不到你爸，他有没有跟别的女孩子去玩耍？
我呵呵呵，关你屁事。
只许你抢别人老公还不许别人抢不是你老公的老公了啊？
这人确定脑子没进水？心里头这么想但是嘴巴不吭声。
这时候的我平静得吓人，曾经多少个夜晚我一直在诅咒她，
即使折寿我都诅咒她。
当拿到手机了我却说不出任何话去责备她。
只是听她在那边一直说，我安静的听，有一句没一句的答，嗯，嗯嗯。
她说话的声音很软，很有礼貌。
是男人都会喜欢这么温柔的女人。
可惜我们家女人个个都相反。呵呵。
其实她说的我都听懂了，但是她问我的时候，我还是哈？了很大声。
把她气得有气没处发。
前面说了，我擅长让人不愉快，不着痕迹的。
你神经坏了我还没坏，跟我要电话号码？
她说找不到我爸爸，所以要我，我姐，我妈我弟的号码方便她找人。
男人是你的，自己看好。作为女性的立场我这么觉得。
爸爸是我的，你死远去。作为女儿我是这么觉得的。
出口只有一句，哈？
堵得她恼火，我呵呵呵。
放下了电话，我转身回去看书。
怎么今天一直想要哭。
放下电话，我告诉他我没有一句听得懂，但我的脸一直都很僵硬，他一定看出来了我不高兴。
后来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他说，一眨眼你已经成年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擅长说话的男人，果然配我那个大喇叭的妈妈。
接下来还是一阵沉默。
看到了白色的圣诞树，是我先打破了沉默，拉他去照相。
他不会用智能手机，但是立刻就找到了镜头，对着镜头笑。
笑得很开心，问我这是第几代的苹果。
这让我想起了他唯一喜欢的电子产品就是手机和耳机。
镜头里面笑得傻呵呵的。
他的头发和白色的圣诞树重叠了。
他也拿自己的手机把我照进去。
我送他到地铁站，叫他别抽烟，少喝咖啡多喝水。
他笑着说什么时候到你管我了啊，长大了。
星期天下午的地铁站，人来人往。
很多爸爸妈妈带着孩子一家搭地铁。
我就站在那边看着一个白头绿色衣服的身影消失。
又想哭了。
长大了以后，果然很容易掉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吸收能力变差了，还是里面太多水分了要排一排。
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生日，
甚至我们的报生纸号码。
不能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就推翻所有他的好。
但是，有什么还是会瓦解。
辛苦花了5年的时间去修复的地方。
我很坚强，我也知道。我什么时候不够坚强？
坚强到身边的人告诉我，喂，你太坚强。
什么叫做太坚强？
有刚刚好的坚强？适当的坚强？
多少个夜晚我会突然想起他，不知道他吃饱没有。
有时候我会梦见他带着我们出去玩耍。
或者让小小的我趴在他背上看电视。
满头黑发的他。
人们常说一句话，一直挂念着过去就无法前进。
但是要我不挂念我办不到。
没有了过去就没有今天的我，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也不会一夜长大。
长大要耗费很多精力，你知道吗？
只是快乐的长大和被迫的长大的差别而已。
瓦解的就是那些不曾流过的眼泪。
当时一直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所以不肯掉泪。
现在那些眼泪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解放。
21岁了，
我只想说，
没有你，就没有我。
谢谢你。
（文：2013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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