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涟漪-
「……咳」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不,是床边弟弟的睡脸,她想慢慢爬起身。少年动了动嘴唇,松了手,一直握在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书砸在地上的声音穿过耳膜,刚从梦里回过来的意识慢慢找回了焦点,
「姐姐!感觉怎样?」他连忙凑近问道。
这孩子长得真像母亲啊。她看着自己弟弟的脸发了会儿呆。
・
・
・
-涟漪-
「……咳」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不,是床边弟弟的睡脸,她想慢慢爬起身。少年动了动嘴唇,松了手,一直握在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书砸在地上的声音穿过耳膜,刚从梦里回过来的意识慢慢找回了焦点,
「姐姐!感觉怎样?」他连忙凑近问道。
这孩子长得真像母亲啊。她看着自己弟弟的脸发了会儿呆。
---
每次来东京我都会拜访表参道一家充满南非色彩的饰品店。第一次来到是在2015年。初到东京,我和朋友在一个星期天早晨走在青山大学附近刚好碰上了早市,在大蓝天底下一起吃了份早餐,我们一边感叹表参道是多么有「质感」的地方,一边漫步走到表参道某个十字路口,误打误撞发现的。
当时买的土耳其石手链半天内就被我弄丢了。
第二次到访,我把遗憾告诉了店长。印象深刻的是美国长大的他和我用日语夹杂英语进行了一小个上午的国际对话。本是没什么路人经过的路口,加上没有客人,我们在店里大谈周边美食,谈他的一双子女,谈音乐,谈他回到东京的生活。临走前他给我挑了一条成色出彩的土耳其石手链。
记得第一次单独旅行,来的就是这里。
这一次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再不走,我会不能呼吸。
收拾好了几套夏装就匆匆上路。
临行前的我正处于一个低谷,借忙碌的日常来逃避我的烦恼——偏偏我的烦恼就是我的日常。朋友试图帮助我,我尝试描述自己的困境,却发现支离破碎的话语无法表达我内心那股「被棉花堵住」的心情。
心里那块棉花一直堵得我喘不过气。
我不知所措,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完全脱离日常扮演的角色,把自己扔进另外一个世界里。
・
・
・
-似梦-
她做了个梦。睁开眼时外头天还没亮。
梦里她牵着母亲的手去散步,来到了熟悉的街口。母亲说让她在这儿等一等,一会儿便回来,她问母亲去哪,
---乖,别乱跑,在这等我回来。---
母亲笑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她等啊等,母亲还是没回来。她不敢乱走,一直在街口等母亲回来,等了好久,她急得哭了出来。
我最近比较频繁联络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她目前所面对的处境,那并不是什么两个一般年轻女性之间日常的对话,有的只是满满的负能量。每次我们都尽可能用哈哈哈哈哈哈来作为结尾。
她的处境令她非常难受,用原话来说,她就快要窒息了。
我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不断的安慰她,并把自己更加残破不堪的经历当故事一样说给她听,以此希望能够让她好受一点。这点我自己也搞不清,我的话语算不算是安慰,或许这要她本人才能回答。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我们只不过都是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可以听自己声音的对象罢了。她在溺水,快没顶了不能呼吸,我只能安慰她,嘿,别怕,我已经习惯了水底下的生活。
人啊,总是以为“感同身受”是真的存在的。
幸福快乐可以分享,辛苦难受却不可以。
换位思考需要很强的想象力,不是谁都能够办到的。千万别让你的“感同身受”变得廉价。
我不是一个懂得安慰人的人,朋友失恋也好失意也好,我都尽可能的不去打扰,我知道,除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那个人以外,我没什么能够做的了。
如果对方需要我的陪伴,安慰,我当然会义不容辞,前提是朋友会因为我的举动而感到开心。可往往很多时候,我的安慰都会变成被人安慰。一定是因为我太不会安慰人了。我不知道从何开始如何安慰,只好把自己破铜烂铁一般的处境说给伤心的人听。
你还别说,这招挺管用。
结尾往往都会被我扭转成「比起你来我真的没什么值得悲伤的了,你要加油。」
哭笑不得。
做得到这样来回应我的人通常还有得救。至少还没到悲伤得完全听不进人话的地步。还有余裕反过来安慰我呢。这样我就可以放心了。(你谁
或许从我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我的生活有多么的一团糟。所谓的“一团糟”不是指那种绯闻报导被夸大的男女关系(如果可以我还真想尝试一下)而是一个躲在20代人皮下历经沧桑的灵魂每天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市井小民实际上的挣扎求存。
就在昨晚,我特别需要人安慰。我和老妈闹了别扭,把自己关在弟弟房里,拉不下脸皮让我不肯踏出房门,搞笑的是晚餐都还没吃衣服都还没换的我全身上下只有手机。作为一个成年女性,理智令我清楚知道,要让局势不再恶化下去我应该怎么做。然而同一时间情绪却不断撕扯我的理智。
于是就有了我从房里喊话反驳老妈的搞笑画面。
这种情况不常发生。作为一个大人们口中懂事老实的孩子,我自认从小都是自律的。类似这样和长辈顶撞的事我从没……少干过,但没几次是真的把长辈气到的,他们大多数都会作出“这孩子又闹脾气”这种大人的对应。我依然还是大人口中懂事乖巧的孩子。叛逆期其他同龄孩子在搞革命,我在家里沉迷摇滚乐无法自拔————至少这大大减少了我出家门的次数————因为我要追下一期的漫画更新啊。我的活动范围90%都暴露在大人视线底下,仿佛在大人眼里不惹事不添麻烦的孩子都是「好孩子」。然而最近几年这样的争吵次数却增加了。每次争吵过后我都会反省自己,怎么发起脾气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有时候我自己都忍不住怀疑会不会是那些年不闹的脾气都一鼓作气发出来了。
我的叛逆期20几岁才来。叛逆期迟到,那我的更年期会不会也比较迟一点。
当一个大家眼中的好孩子需要具备什么条件?别人眼里对每个角色的定义是什么?说真的我不知道。别人口中好孩子的我无法举例怎么做,做什么才能成为大人们眼中的好孩子。我只知道,一旦做了任何越过这些人眼里定义的“好孩子”标准的行为都会让我瞬间变成“坏孩子”。
昨天的我彻彻底底是一个妈妈眼中的坏孩子。在我抗议,为自己打抱不平,收回了我一直以来的奉献以后,我被数落了一番,当然我会替自己辩护啊,结果我得到的是一句「你别这么计较。」
华人有句话说「一家人不要计较」
我家是典型华人家庭。
并不清楚这话是好还是坏,它放在我身上,对我来说是一种自由绑架。
我一直是「一家人不要计较」党派的一员,都已经算得上是精忠报国了,任何为了家里好的我都竭尽所能。付出了啥就别提了吧。说下去就成了打开了存放好久的酸臭味一样,盖子一开,熏得四处都是味儿,还熏哭了开盖的人。
发自内心的渴望我的声音可以把我的委屈表达,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颤音就越来越明显。20几岁人了这样真难看啊。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委屈了难过,失望了还是心痛了。情绪太多了一时之间来不及处理就爆棚了,变成眼泪了。傻子我做了,没想到一转身,我坏人也当上了。
导火线是这样子的,我一直想要学会潇洒。潇洒了个80%就失败了,就好像飞机试驾一样,飞得不高不低,又不会控制就只能粉身碎骨了。
我办不到像我姐那么潇洒,能够把自己的责任丢给家里人自己能在外头逍遥,一样笑得出来,只会傻傻的守着家里替代替她为孩子劳碌的妈妈打抱不平。久而久之我发现能帮的都帮上了,造成的却是她继续无止境的依赖和不独立。遇事了她第一时间并非反省自己承担责任,而是安排别人去替她接手责任,这个行为在她的角度只是她口中的“帮忙”。典型的“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我怎样?”
这种人往往都不会自动自发地找出自己的错误,出发点永远不会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他不是真的理解到了受害人受到的困扰而反省自己,而是因为别人的指责而开始做出弥补,弥补的是自己的良心和愧疚心,受害者的心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的,他们迫切的需要受害者的原谅,因为只有那样他们才能让良心得到道德的救赎,他们才睡得安宁。
受害者的心情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想要了解的,怎么可能了解呢。“我都已经做了”是尽了让他良心过意的去的行动“你还想我怎样”是指责别人对他的指责。
意识到这点,令我特别沮丧。因为我看见了我爸的投影。
人与人本来就是要互相扶持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
道理我明白。
从为老妈打抱不平,到为她的儿女打抱不平,我一直都在为人打抱不平。
我姐也并非那么的差劲,她的行为可以和父母相关,可以和前夫相关。
我还替她连她的份儿也打抱不平。
某天我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突然开窍了。
我淡化了我的“帮助”。一切别人包括我妈给予她的过剩的“帮助”,我都无视。
在我眼里,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通了这一点,我把一切看很开,不再打抱不平。
同理心这东西在我身上有太多,我常常因此把自己逼到绝境,搞得一身狼狈。
只是在她身上,我看不见同理心。
我的这个行为在我妈眼里(或许也在大众眼里)成了我的计较和自私。这是你姐姐,她现在是单亲妈妈了,她有困难你天经地义的该帮她,不帮就是你计较,你小气了。这不是一家人应该做的。一开始我反驳,我没帮吗?————昨晚吵架的开端。她潜意识里的意思就是,你必须要有同理心,你应该明白她的苦楚。
在我身上,有着我妈的投影。一把道德的尺在我们心底,不为了别人着想我们睡不安宁。
那谁会看看我的苦楚啊,谁来给我同理心啊,哪怕一下子都好啊。
这句话我没问出口。在这家人的眼里我是一个懂事的孩子,长大成了撑起一片天的铁人。铁人会脆弱得承受不起别人的依赖吗?不会的。
这又让我想起了小学我说我想上那所我高分考上的学校,我妈一句话「你姐在里头学坏,你不许去。」我后来找了各种理由安慰自己,太好了,我没上那学校,学费贵上课时间长。这种自我催眠的行为,找遍所有理由哪怕只有一丁点大都能安慰得到自己,司空见惯。联想到了一切一切的种种,被我用盖子盖上视而不见的心结,我自认为活得若无其事,实际上这一切都化成了一股化不掉的心结。
对,没错,这是我的心结。活在自己姐姐的身影下的我的心结。导致我在针对她的问题的时候变得特别敏感,抵抗,甚至偏激。这些年来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控制得很好,不往负面去思考,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在我身上那些,我必须达到的,他们的所有期许,让我已经忘了如何为自己呼吸。当我一直理所当然的把家排在第一位,我以为我是对的。
曾几何时我成为了身边人眼中风光的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家庭的问题把自己拖得狼狈,下了多少功夫才让人足以觉得我看起来足够风光?谁的脑海曾经一闪而过这个问题,我想说声谢谢你。
“你姐辛苦,你就多让着她吧。”从小听到大。这一切都是大人建立在我比姐姐「优越」的条件之上来控制我的情绪和感情。
她走了这条路不对,前车之鉴,你再喜欢也不能走。——我要控制好我的感情。
她是坏孩子,让我们够烦的了,你是好孩子你要让我们安心。——我已经收拾好了我的情绪。
我妈从前就会找我抱怨我说姐姐的不对————或许这是多数华人父母的通病,不晓得怎么和孩子开口。长大以后,一个疑问浮现脑海“怎么你不去和当事人说?”
这是我妈的习惯,当她女儿这么久了我明白。以前是「她学坏了,听不进的。」如今是「她生病又婚姻不顺利。」她能够找任何豆丁大的理由来让自己逃避找事主直接谈问题。我想问她,你呢,你不辛苦吗?
想到这里,我明白了自我催眠原来是会遗传的。
天下父母心。我想到我为人父母那天为止我是不可能理解的吧。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明白了这一点我用「同理心」去体谅去说服自己明白妈妈,做好一个不添麻烦的女儿就好了。
我安慰自己,这是为了这头家。
这种爱的付出曾几何时成了他们的负担,他们对我的期许成了我的负担。
演化成当我不做出付出以后,那是我的背叛,我的不懂事以及不体谅。
一句句的指责变成一把一把刀子插在我的心上。
但这一番话真的让我醒悟了,原来我在你们眼里是这样的啊。
原来我拖累了年轻时的妈妈,造成了现在她对女儿不被儿女绑死的自由如此憧憬。
她想要继续付出去完成她想要的自由,请便。
我没有必要再这么做下去。或许这样说很无情很自私,很不符合华人家庭传统概念。
可我也有我的人生要考虑。
当父母也好,当子女的也好,都会有遗憾的,在这点我还是用上了我的同理心。
我花了多少光阴,用“为了家里”这个堂皇冠冕的理由来催眠自己坚持下去,再不喜欢,再辛苦的路我都麻醉自己,好不容易才学会了苦中作乐,你们才让我知道,原来根本只是我的自以为是而已。
可我真的觉得啊,除此之外我已经不知道我可以怎么做了啊。
一个孩子哭闹不是没有理由的。孩子哭了让他闭嘴,说你不该闹,你有的一切都好好的你哭什么。孩子不闹了,孩子不知道怎么释放自己的情绪了,大人以为那是孩子坚强了。我都不记得上一回哭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只记得上一回悲伤发生在几时。为了转换心情,我一个劲地跳绳。跳着跳着就哭了。汗水倒是没几滴。一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好像把一整年份的委屈都流出来了,要知道我是很少哭的。我都不知道这些眼泪哪来的。我也不知道它是为谁在流的。
这一刻我特别希望得到“安慰”,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安慰才可以抚平我的眼泪。拿起手机,我在想要不要打电话给朋友大吐苦水,又想到自己这把声音一定吓坏人,这样会给朋友添麻烦,别人结束了今天的生活已经够累了还要来处理我的情绪。
你看,我有好好把情绪管理好了。这点我还是能够做好的。
不知所措,我只能把音乐调大掩盖我的抽泣声,至少让世界听不见我的狼狈。
写在前头。
在我这一次旅途期间,一位我非常敬爱的老前辈,在和癌症战斗以后离开了我们。
就在我出发的前一天10月3日晚上。
10月9日我终于安定下来在电车里看见了他的助理发来的噩耗。
一瞬间差点在早晨的点车内掉眼泪。
・
・
・
-滂沱-
瓢泼大雨中迎来了新的一天。今年夏季雨量意外的多。
少年叹了口气,下大雨的话他上哪找太阳晒被褥衣服呢。
「啊。」他把竹篓子放下,玄关边那把嫩黄色的伞还在,一定是早上出门忘了带伞,这雨下了一夜,忽大忽小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了,姐姐回家怎么办……他琢磨着给她送伞。・
・
・
・
-饭团-
刚踏入家门,不出所料,一个人影飞奔到玄关。
「姐姐!!!!!!」
「别吵!都不知谁该担心谁!我又没死!!」她一个巴掌拍开飞扑过来的身影,对方闪避不及挨个正着,吃痛的蹲在门边揉脑袋。
格子门边摆着一把剑,剑鞘上的纹路已经看出了岁月。
「那样不肯放手的,于他来说必定是非常重要的物品。」当年父亲从门外带回的是一人一剑。昏迷中他手里紧紧握住这把剑。
・
-源-
「……饭团?!我的立场呢???!」他受到了二次伤害。
千辛万苦找到了被自己弟弟“弄丢”的人,得到的回报居然是不如饭团的待遇。
欲哭无泪。
「人家一早起来辛辛苦苦捏的饭团!不爱惜食物怎么行!」她板起了脸在教育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子,气势上却完全不输给眼前高大的男人,而后者没有还嘴的意思。
……像老妈子一样。当然这一句他不能说出口。
「既然是辛苦捏的,为什么摆在树下?喂猫?」
「是给人吃的。」她轻声道。再从包里拿出多一个饭团,「要吃吗?」
・
-大树-
多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啊。
夕阳余晖洒在庙会街道,青石板路沿路都是忙着做生意的小贩和零零落落到来的人。女孩子头戴小花,踩着木屐缓缓走向站在灯笼下的他。
男孩见到女孩眼前一亮。
大树下她笑眯眯的欣赏有情人一对又一对,等着去买水的弟弟回来。
手里提着刚刚捞的金鱼和一些零嘴,她好不容易腾出手来把耳边碎发拢到耳后。那孩子去了好一段时间了,随着天色渐暗,人潮也慢慢开始多了起来,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这么多人他会不会找不到自己?
越想越担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浴衣,再抬头看看四周精心打扮的年轻孩们,自己的素色浴衣样式格格不入,心里有点后悔。如果样式花俏点那孩子会不会比较容易找到自己呢……。